“在下雨。什么都不能让我激动。”——佩索阿

荒野月 12

“啊,所以说…在雏见泽的时候你在等的就是大仓家那位公子吗?”村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转头去看横山,发现对方似乎毫不知情。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横山的愕然中透出点不满:“之前你可完全没有说起,村上来了才肯讲吗?”

涉谷没想过会招来这种反应,一直没什么波澜的语气稍显慌张:“没有重要到特意提起的地步吧?他只知道要找藤原而已。”

“但就因为之前约在雏见泽,他才会留意到我们啊。”横山迅速反驳。

涉谷找不到话说,想了想又把逻辑绕回一开始:“总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特意提起才没告诉你和丸山啊。”

觉得涉谷这样子蛮好玩,横山紧紧抓住机会进攻:“你看你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快要被遗忘的锦户在一边发出微弱的,困扰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村上突然问:“大仓家的少爷,是名为忠义那位吗?”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横山点点头。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此事。大仓家的家姓已经不在了,那位少爷现在也不是贵族了。”

横山和涉谷,连同并不太明白这位大仓少爷跟他们到底有什么牵扯的锦户都大吃一惊。纵使像涉谷和锦户这种向来不熟悉贵族事务的人都知道“失去家姓”是多么大的事态,更不用说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横山了。

横山惊道:“发生了什么?”

村上摇摇头,他也不太清楚个中细节:“大仓本就是难波领主这一脉其中一支,我并不太了解,这事是我在刚来此时听别人提起的,只知道是犯了什么大错,似乎为了保全性命才做出自解家姓的事。”

横山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撞见大仓被刺杀的事,他早就猜到这位所谓的“贵族”处境大约并不轻松,如今看来,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想必犯错什么的内幕也并不简单。

“没了贵族的家姓,那原本大仓家的家臣和随从又是如何处置的?”横山问。

“听说大仓家原本就已没落,大概也没什么家臣在吧。随从的话,总不至于要全部遣散。”村上猜测道。

涉谷原本没怎么说话,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大仓家有一位姓安田的武者,应该不是家臣,但大仓与他相当亲密……你听到过他的消息么?”

“这倒没有,我毕竟只是听别人说过大概,”村上见涉谷神色中似乎颇为关心,便提议道:“若是有关难波这边的事情,问你师兄应该更好吧。”

涉谷立刻“嗯”了一声,不再问村上别的,看样子是觉得去问泷泽再好不过。坐在涉谷身边的横山却显出些犹疑和担忧,只一瞬间,那神色便从他脸上褪去了。

“喂,我说,现在可以告诉我点我听得懂的事情了吗?”锦户委委屈屈地说,他在抱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一双仍有孩子气的黑眼睛请求般地望着三个人。

“对不住啦。”村上笑着道歉,向涉谷道:“那么就接着说说那位大仓的事吧。”


安田是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他们的。

丸山对那次碰面印象极为深刻,见到安田就“啊”地一声,一副认出对方后忌惮又好奇地想要靠近的样子。安田长得纯然天真,同他的个子十分搭配,神色友善恬和,看起来脾气颇无害,横山他们也难对他起什么敌意。

他自报姓名,道明来意:“大仓家的忠义殿托我转达,希望能和各位见面。”

横山同丸山对视一眼,脸上都有藏不住的诧异,横山听丸山讲过安田跟他们的初遇,因而吞下本来想说的话,客客气气地问:“我们不过是路经此地,不知道大仓殿有什么需要见面谈的事情呢?”

横山其实颇想再见一面这位大仓家的公子。或许是因为也曾身处家族当中,他总觉得初遇时对方的神情让人在意,明明是极为年轻俊美的贵族青年,却有如魂魄并不俱全的石像,踏着被鲜血沾污的烟花地,漠然地望过来。然而在抬头前的一瞬,那个人凝视乐器的样子明明是绽放神采的。

该怎么说呢,横山思忖着,那位公子面对其他人时,就好像少了一味的佳肴。

即便如此,横山也实在不愿再参杂到这预定外的事态里去了。他正等着安田回答,却听一直陷入思索的涉谷兀地道:“他在哪里?”

“诶?”

“我就去看看这位殿下有什么指教。”涉谷朝丸山和横山轻轻点头。

丸山愣了一下,虽然半点摸不到头脑,却很快地对涉谷道:“我同你一起去。”

涉谷愕然,随即轻叹口气:“那么横山就在这…”

横山暗道饶了我吧,打断涉谷的话,站起身来对安田说:“我看还是请大仓殿亲自告诉我们吧。”

安田依次打量这奇怪的三个人,笑眯眯地点头说好。


横山并不喜欢贵族,纵使对大仓家的公子十分在意,但一想到对方是贵族,仍然会想立刻逃开。若是以前,他大概早在会面时就露出不耐烦了,但现在离他的任务越来越近,他的态度只好更加谨慎。

偏偏想避开的人因为涉谷的“主动请战”难以避开。横山打起精神,仔细分辨对方话里有意无意的探问。大仓似乎对他们的来处很感兴趣,尽管横山含糊其词,并没说破雏见泽这个名字,却被安田当先叫出来,大仓便借势谈到那场导致村民弃村逃亡的战斗。

横山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丸山这边已经隐去村上的部分,把事情从头到尾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大仓跟安田听得倒是很开心,看他们三个人的眼神也不那么疏远,眼看气氛要变得好一些,不怎么说话的涉谷却仿佛不耐烦般开口发问:“大仓殿想杀什么人?”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横山伸手去拉涉谷的袖子,但涉谷不为所动,仍然直直地看着大仓惊愕的眼睛:“处在你们这种位置的人,想杀的人和要来杀你们的人都是意外地多吧。”他朝着大仓和安田的方向微倾上身,眼里的光让横山心惊:“先说好了,这只是我一个人想问的:你们究竟想杀什么人?”

大仓笑了,他那漂亮的脸上晃过无可奈何的落寞,不知怎么看起来像个早熟的孩子:“现在并不想杀什么人了。”

安田瞟了一眼大仓,大约是毕竟相处了一些时日,他那常常为花草生灵抛洒怜悯的心里,从深处传来攫住胸口般的不忍。


三个人在回来的路上没怎么说话,最后快到了门口,横山突然停下来回身问涉谷:“若是同我决斗,你有几分胜算?”

涉谷想了想,没顺着横山的问话回答,只简单道:“我能赢。”

横山点点头,并没有生气,然后问:“若是跟安田呢?”

涉谷沉思了一瞬道:“安田的话……我不知道。”

横山又去问丸山:“你能赢吗?”

丸山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回答居然跟涉谷一模一样:“不知道。”他补充道:“那天虽然没有交手,但我差点就要动刀,他却不动。”

涉谷知道丸山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武者凡要动兵,总要先动意,然后动气,正是借了这意气,才有惊人气势,才令人畏惧乃至占了先手。然而从当日他们与安田的一面来看,这个少年毫无任何意图,简直像一块黑夜里的石头,不动不言,所以哪怕是丸山和他这种常年跟突起的杀机打交道的人,都差点没防住安田。

偏偏安田的武器,竟然是最讲究出招恢宏声势的枪。

丸山当晚回来耿耿于怀此事,反复思索不下,同涉谷谈论,唯一得出结论:若安田不是那种毫无真正杀意的痴愚之人,便是心底念头极为清澈,能把凝聚意气这个过程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而不到真正出手时毫无预兆,旁人看来便是不动。

丸山同横山说完,横山也不禁咂舌,他的心思大多放到大仓身上,并没有对安田多加注意,如此看来,也该庆幸安田并不是他们的敌人。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横山又不禁好奇其他两个人对大仓如何看,丸山和涉谷完全没见过大仓出手,都只说无法比较。

可惜这位大仓少爷心神疲倦不稳,若心境改变,武艺必然有很大进展,横山出神思索,然后就听见丸山在问涉谷:“那我呢?你觉得跟我比的话,谁会赢?”

涉谷立刻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我赢。”他天性骄傲,平日面对不熟悉的人还不太显露,跟同伴却偶尔直率得好像任性。

丸山大叫:“回答得太快了吧!”

涉谷像是很乐于看到他这个样子似的,拖了一会儿才补充:“不过大概会赢得挺辛苦。”丸山立刻又高兴起来。

横山在旁边喊起来:“你也太好哄了啊?!”

三个人笑闹着走进屋里,街边的人被他们的吵闹引得纷纷看过来。

管它呢。



【节奏太慢了 争取下章加快速度……】

【进入难波见师兄线以后,Maru就很快要离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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