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雨。什么都不能让我激动。”——佩索阿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 Green Day

“无物百人一首”之《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旧文于2011-07-10 00:06:37

部分场景paro来自《Ever17》


1.

  猜拳决定下去捞食物的人选时,涉谷故意输给了丸山。

  “那么,就在这里安心等着我吧。”他微笑着拍拍同伴的肩,这个动作使得对方眼中的不安略有缓解。

  涉谷再次认真检查了自己的小型氧气罐,慎重步入已经完全没入水中的楼梯,值得庆幸的是这幢建筑建的比较晚,每一层都有防水的壁灯,尽管如此,当他下到水下第七层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片漆黑——照明设施损坏的几率向来比厂家们承诺的要高。涉谷不得不打开自带的水下照明灯,尽快从那一层下降到更深的地方去。

  这个世界何时才会被洪水完全吞没呢,涉谷一边扶着墙壁困难地向下游,一边这么问着自己。

  最开始人们还在期望洪水会退去,毕竟二十年前那场让人们以为是世界末日的灾难也艰难却勉强的度过了。前八个月,人们还这么想。

  但耐心和希望是会被磨尽的。

  现在很少听别人说起这话题了,实际上涉谷已经很久没见到别人了。储存的食物大部分被泡坏或者转移了,平民分散在不同的高层建筑上,靠着一般楼体内储存的密封食物过活,作为交通工具的船很多都因为没有燃料而无法使用,政府人员对此无能为力,过了一阵子就消失了,有些人说他们是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一切都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涉谷跟同事失散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一个收音机,最开始是有广播的,很快电池就用完了,现在的话,就算还有电池,估计收到的也只是兹拉兹拉的空白内容吧。


  涉谷成功到达了放着食物的水下13层,他用网兜把密封的罐子装进去。不出意外的话,再往下应该还有放置应急物品的地方,涉谷这么想着,有点犹豫地凑近向下的楼梯口,今天的体力状态似乎不错,趁此机会深入一下应该也可以。涉谷把网兜缠在旁边某个突出的部分上,试探着朝下层楼梯游过去。

  然后他听见楼梯似乎传来了一声短暂而微弱的轰鸣。

  涉谷蹬了一下地面,朝网兜扑过去,他刚把网兜扯下来抓在手里,更大的持续的轰鸣声就响起来了。


2.

  Maru抱着Subaru从水里冒出头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个贪婪的呼吸令他感到晕眩。他实在太着急了,但恰是这种着急拯救了他们――他潜到水下时正好看到Subaru支撑不住地摇摇晃晃往下沉。

  这时候他的爆发力就起了作用,Maru没想到这种状况下的自己还能做到,那使得他从水里出来的一瞬间对自己的反应很是惊叹。

  Subaru似乎并无大碍,他吐了点水,气息缓缓恢复通畅,头脑昏沉地在Maru 的腿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就试图坐起来。  Maru扶着他的肩膀,甚至能感觉到又瘦又硬的骨头。Subaru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Maru,过了几秒钟,他有点疲倦的闭上眼睛:“没有。”

  他的声音很低,但Maru听的很清楚:“下面8层都没有出口。”

  Maru不知道该说什么,Subaru却突然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动作轻盈迅速的贴近Maru,拉起他的裤腿。

  青年的小腿上,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被冲掉了附着的血迹,皮肉有点发白,而最深的伤口附近皮肤则呈现出异常的红色。

  糟糕,Maru看着Subaru仔细端详的脸色心想,他有点不敢看Subaru抬头望着自己的双眼,平时的口齿伶俐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啊……小涉,没事的,这个……”

  Subaru没有继续听他说话,他转身翻出了背包里的水壶,利索地打开了瓶盖,Maru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毫不犹豫的倾斜了容器,把里面的水倒到Maru的伤口上。

  他简洁的解释道:“刚才的水太脏了。”他似乎有点生气,这让Maru不太敢再说什么。

  做完这一切,Subaru开始盯着脚下浅浅的水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Maru则偷偷盯着Subaru,他看得见Subaru头发上的水珠沿着他的脸滚落下来,有那么一刻像是哭泣,这让他胸口有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他开口道:“Subaru,我们上去吧。”

  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有点吓一跳,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到底上去要做什么,但现在可提出的话题似乎只有这个了。Maru不知道如果Subaru要问起“为什么要上去”该怎么回答,但是Subaru没有问,只是转头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很小的微笑,说“好”。


  外面正在下雨,上面一层的部分天花板已经脱落了,剩下纵横交错的钢筋挡在那里,雨从其中落进来,在地板旁边形成一股水流,直接从楼梯处流到下一层去。地板上某块还算干燥的地方,放着一把吉他,这是Subaru从水里发现的,但是因为浸水和被挤压,弹出来的音极其怪异。

  他们找了个没有水的地方坐下,maru看见他们之前辛苦的成果——一块被弄出个坑的墙体,他指着那个地方问subaru:“还要继续吗?”

  “算了吧。”这次subaru是真的笑了。

  Maru也笑了,坐在他旁边,然后又惊奇的站了起来:“诶?”

  “怎么了?”subaru有点紧张的跟着站起来。

  “那是……星星?”

  明明雨还没有停,透过斜对角处的钢筋所看见的天空上,却确实闪烁着稀疏的星光。两个人都忍不住凑过去看,星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让人看的有点提心吊胆,大约是这个原因,他们之间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第一个开口的是Maru,Subaru甚至听见了他音节发出得过于犹豫而引起的嘶哑声。

  “Subaru,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留在这里的?”


3.

  很多人死在抵御洪水的楼体内,当建筑在水里浸泡过久,有些底层会坍塌,上面的可居住层数就会陷入水里,必须向上移动,最糟的情况是人们被困在了某一层无法出去,那就只能等待洪水淹没头顶。

  除了睡觉,涉谷一天中的一半时间都呆在天台,观望有没有漂过来的其他人或者船,当然,这种事情越来越少发生了。刚开始经常会漂过来好些尸体,涉谷知道那是一个被称为降临派的宗教组织的集体自杀,后来这个宗教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大概全部自杀完了吧,总而言之,涉谷从水里拦到过一些食物,一条被风浪击打得破破烂烂的小船,一群坐在船上想要寻找另一个避难所的人――他们最后还是走了,除了丸山。

  涉谷不知道丸山为什么留下来,也许他认为那群人的策略是错误的,但他的到来给自己快要发疯的生存之路带来了新的希望。涉谷性格虽说开朗,却并不因此认为自己有神保佑,只不过两个人的话,说不定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丸山比他年纪小,有点腼腆,母亲已经去世了,身上背着的包里除了食物和水还有家人的一些遗物,这让涉谷觉得有趣――他原以为这样的傻瓜只有自己一个。

  涉谷的母亲还怀着涉谷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涉谷的母亲带着他辗转来到美国,在这里艰难的生活着。经历了大灾难后的世界经济萧条,但总归在缓慢恢复,只不过每个人都没想到,末日这么快就再次来临了。


  “果然是这样。”丸山有一次这么对涉谷说。

  “什么?”涉谷不太明白他所指的“这样”的内容。

  “洪水会再度来临,会下雨,会持续很久,”丸山坐在通往天台的门前,用手去接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天色是阴沉沉的白,大概是因为天光,两个人的脸都显出一点有气无力的灰色来,丸山朝涉谷笑了一下,接着说:“这是父亲说的。”

  “你的父亲……是预言家?”涉谷迟疑着问,他不是没有见过悲观态度的预言家,宣扬着宗教的毁灭论而不停对人们说着世界会淹没在洪水里,但是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加上政策的鼓励,拼了命的想要重建经济,所有人都对这种预言嗤之以鼻。

  “不,”丸山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然后说:“他是科学家。”

  “诶?”涉谷吃了一惊:“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研究……”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在研究什么的,但似乎就是关于气候之类的。”丸山解释道:“我和父亲很难见面,每次去都要经过一大堆人的审核。”

  涉谷心想那大概就是政府控制的手段,这么一来,为什么没有在媒体上看到这样的研究结论也可以理解了,政府不能确信在经济复苏的时候披露这种成果会有什么后果,与其引发民众恐慌甚至毁掉现有的经济成果,不如暂时压制这个消息。

  这么想着,涉谷忍不住对丸山的家庭好奇起来:“那么你父亲现在…………”

  “父亲七年前去世了,我就在那时候带着母亲来到这里。”

  涉谷注意到他使用了主动句式。

  停了一会儿,丸山又开口说:“我和母亲最后只见了父亲一面就被要求离开了。”

  由于天气和回忆叠加的缘故,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涉谷有点不知所措地转移视线望着天边的云。

  自己并没有和父亲见面这样的经历,从记事起他对父亲的印象就全靠母亲的叙述和寥寥无几的照片,大概是因为没有获得所以更加渴求,他对父亲的怀念甚至出乎母亲的意料。

  母亲有时候会看着自己自言自语道:“你真像那个人啊。”

  他从来没问过母亲,那个人是指谁。他觉得一定是父亲。但是说那句话的时候,母亲眼里露出的复杂神情又让他有点困惑。

  丸山的声音打断了涉谷的思绪,涉谷从自己的回想中惊醒,有点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丸山转头给他一个微笑,这个腼腆的少年笑起来居然十分明亮:“放心吧,雨会停的。”

  涉谷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我父亲说过,雨会停的。”


4.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靠在墙壁上有点困倦的时候,Maru听见Subaru这么轻声说,他转头看着Subaru,而对方被吓了一跳——看起来他似乎没发现自己把思考的事情不小心说出了声。

  但Maru迅速地绽开了笑容:“哪,Subaru,唱首歌听吧。”

  Subaru真不知道他的兴头是哪来的,就一愣神的功夫,吉他已经被动作迅速的Maru硬塞到了自己手里,面对着笑容满满的同伴,他有点无奈的试探着拨弄了一下琴弦。走音可真严重,他心想,然后弹出了一连串的音符,因为吉他的缘故,他弹出来的前奏和原曲相比像个扭曲的面具。

  Subaru在自己心底皱了皱眉头,他的手已经要去放下吉他,但是Maru跳了起来:“哦哦!是Greenday吗!”

  Maru朝他兴奋地喊着,略带遗憾的说:“可惜我的贝斯不在这里,不然就可以——”他做了一个十分好笑的夸张动作,模仿着弹贝斯的样子摆好架势,“来吧来吧!Suabru!”

  Subaru重新弹了那段前奏,他觉得走音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没关系,我还有声音呢。他心想。

  Subaru刚开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可能是房间下面全是水的缘故,他的声音不像和朋友们一起去KTV唱歌时候充满混响,而是有点干哑。到了第二句的时候,Maru的声音加入进来了,奇怪的是,一开始他几乎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但是很快,Maru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稳定。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听到过对方的歌声。

  他们一起唱出了近乎完美的第三句。

  “九月过去时,记得唤醒我。”[1]


  “我一直觉得很可惜,”他们唱歌累了的时候,Maru靠在墙上突然说。

  “哈?”Subaru把头靠在Maru肩上气喘吁吁的,这种狂欢的气氛很久没有过了,让他想起以前小组们在一起的时候,工作间隙大家玩闹的时光。

  “那个……那件事结束,wink killer的时候。” Maru慢慢说:“不是有输掉的杀手给别人读信的吗……”

  “喔,那个啊!”Subaru笑着蹭对方的脖子,像是慵懒的猫咪吃饱喝足以后的撒娇。

  Maru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搞不清楚是因为自己要说的话还是Subaru的动作:“虽然只有一点点休息时间来玩,不可能给每个人都读到……”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看着Subaru没什么反应,就快要打定决心换一个话题了。

  谁料Subaru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把头伸到Maru的脸前,直直盯着他看:“但是?”

  Maru突然慌乱起来,他心中发出一声细小的哀鸣,像被逼迫着一样,他有点结巴的说:“但是……果、果然没听到Subaru你给我的信……还是有点遗憾。”

  “喔,这件事情啊……”Subaru慢慢重新靠到了Maru的肩膀上,陷入了沉思中。

  Maru从提出这个话题就并没对回应有什么具体的期待,可以让他开心的范围很大,尽管他连那个范围都不自知。

  他等了很久,小心翼翼的略微偏头去看身边的青年,才发现那个人已经睡着了。他有点失望的小小叹口气,又急急地去拾不远处的干燥衣服,盖在同伴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意识到,Subaru睡着时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5.


  涉谷经常看到丸山看着天边微弱的星光发呆。雨还是没有停。他怀疑丸山在想念自己的父亲,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上去想要跟丸山说些什么——实际上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他一走到丸山背后就被发现了,最后是丸山先开口跟他说话的。

  “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一首歌。”丸山自顾自的选择了一个涉谷有点应付不来的话题,然后他更是自顾自的开始唱起来。

  “这里又下起了雨,从星空缓缓落下,沉浸在痛苦回忆中,成为了真正的我们。”[2]

  他唱到这里停下来了,但涉谷感觉那首歌还没有唱完,有点困惑的看着他。

  “是首老歌了。”丸山有点不好意思,他好像觉得刚才有点失礼。

  “你唱的非常好听。”涉谷真心赞扬道。


  丸山给涉谷看了自己和父母的合影,丸山的父亲看上去是个非常温柔的男人,而他的母亲娇小美丽,尤其是笑颜有一种非常耀眼的美。丸山那个装着家人遗物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照片,信件,耳坠,以及一条非常简洁的项链。

  “这个是父亲很喜欢的东西,”丸山解释道,他把那个长方形的东西递给涉谷看:“父亲一直戴着它。”

  “这是个……长方形?”涉谷困惑地反复打量着这个似乎是钢铁材质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丸山摇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东西似乎是以前父亲工作的科学机构里头的。”

  “也许是工作上的纪念吧。”涉谷猜测着,把那个东西递还给丸山。

  “或许是吧。”丸山重复道。


6.


  Maru发现Subaru倒光了自己的烟叶,褐色的叶子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的。他知道Subaru的烟瘾并不小,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卷烟可以抽,他只能靠一点烟叶来满足,这使得Maru很是惊讶:“为什么?”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难不成你现在想要戒烟了?

  Maru害怕Subaru连抽烟这种事情都放弃了,如果没有一点爱好或者习惯,他总觉得Subaru会走向自我毁灭,他就是这样一直提心吊胆着。

  但是Subaru一脸神神秘秘:“哪——你看,烟叶倒出来以后,这个不就是空的了吗?”他展示给Maru看,表情得意。

  “是空的啊。你不抽烟了?”Maru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Subaru完全不受他引导:“我告诉你哦,这个可是好东西,密封性非常好的。”这句话Subaru对组内几乎所有成员都说过,带着和现在一样的炫耀神情。

  Maru还是摸不着重点,他闭嘴听Subaru说。

  “所以说啊,你不是说wink killer的时候没有听我读给你的信么?”Subaru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

  Maru完全应付不来了:“啊……诶?”

  Subaru变魔术一样把一张纸塞进那里头:“我给你又写了一封,所以……不要抱怨了。”他把那东西迅速的合上,放到Maru 的手里头。

  Maru站在没到脚踝的水里,感觉到巨大且令人恐慌的喜悦从脚底直冲进他的身体,填满他整个身体。

  “现在不要看啊,至少等个两三天什么的吧。”Subaru要求道。

  Maru心想,到时候会马上拿出来看的。

  毕竟那个时间似乎不远了。


  Maru开始发高烧,这是Subaru在当天晚上发现的。他的小腿已经肿到两倍粗,更糟糕的是水里那些未知的病菌。水涨到了他们的大腿处,Subaru让Maru躺在一张办公桌上——这个房间里头的家具倒还都在——这使得Maru不用泡在冰冷的水里。情况并没有因此缓解,干燥的衣服全都在一次摇晃中压在了一块水泥下面,Subaru费了好大劲把它们拽出来,但也都变得湿乎乎的了。

  他只好抱着Maru,眼睁睁看他昏昏沉沉地,在连接着死亡的梦境里不停挣扎。

  Maru有时候会说胡话,比如有很短暂的一次,他睁开眼睛看到Subaru,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很清楚的说:

  “我喜欢你。”

  Subaru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然后Maru就又昏睡过去了。


  星星在钢筋那边的“窗口”里再度出现的时候,一声巨大沉重的轰鸣响彻了整个楼梯。

  Maru是在那时候突然醒过来的,他的整个身体被无法抵抗的晃动抛进了冰冷的水里,一直向下面沉去。


7.


  丸山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找到能呼吸的地方,然而他向上游去,只摸到了这一层的天花板。事出突然,他的气息并不够长,   丸山着急地寻找着通往天台的门。由于现在是夜晚,并没有太多的光来指示方向。正在这时,他发现父亲的吊坠在这次的冲击中从手指间滑下去了。

  他只得向下寻找当时的地面,幸好那并不难找,吊坠卡在了地面一小块断裂的地方,他急匆匆的朝那个方向扑过去,但是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

  是涉谷。

  涉谷好像是专门来找他的,他在水里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丸山让他去捡那个吊坠,然后给他指出了通向天台的方向。丸山眼前发黑,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只好向上游过去。

  在他冒出水面后不到半分钟,涉谷也从水里湿淋淋的爬上来。


  吊坠似乎受到了两块地板的挤压,但是第二次摇晃把石块分开了,这相当于给了他们拿回这东西的机会。

  涉谷看着丸山仔细的检查那个吊坠,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那个!”

  丸山赶忙看他:“怎么了?”

  涉谷凑近丸山指着吊坠的一处方向:“似乎被压坏了……这里有一条缝?”他的语气带着怀疑,这是因为刚才他并没有看到这个很明显的线条。

  “不,这个是本来就有的。”丸山解释道,他也把那个吊坠侧过来很仔细的检查着,然后他呆住了——那里出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按钮。

  “咦…………?!”丸山急切的以各种办法按压那个按钮,但什么变化都没有。

  涉谷表情严肃地看着他,突然道:“可以给我试试看吗?”

  他接过丸山递过来的吊坠,沉默地按了那个按钮几下,在那个明显的线条处猛力用自己的戒指敲打了一下。

  吊坠应声而开,从里面掉出一封信。

  丸山急匆匆地拾起那封信,读了起来。信纸被地上的水略微沾湿了,墨迹穿透了纸面,在背面都看得很清晰。

  “这是军方的东西。”涉谷语气有点怪异地解释道,然后盯住读信的丸山。

  随即他的表情变了。

  丸山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他急切而迷茫地抬头看到涉谷正带着一副恐怖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不由自主把信纸侧了侧  ――涉谷终于看清楚了,信纸末尾的落款,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并不多见的名字。

  “Subaru”

  涉谷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里头的震惊几乎要填满这个还算宽阔的天台。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8.


  Maru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他被重重拍到了墙上,疼痛使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们所在的房间被分成了两半,上面的楼梯塌下来,在屋子的中间形成了一小块陆地,而原本是钢筋导致他们无法逃出去的地方也彻底裂开了,正对着天空露出了撕裂的微笑。

  他的四肢百骸都在痛,但他心里却是狂喜的。

  在经历了这么久快要把他逼疯的恐惧后,他第一次有了可以和Subaru一起活下去的实感。尽管表现的非常冷静,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自己一直心惊胆战。

  每一次水位上升时都心惊胆战,每一次Subaru下水去寻找出口时都心惊胆战,每一次楼体摇晃时都心惊胆战,甚至只要想到Subaru可能会死,他都害怕的要命。

  Subaru对他来说这么珍贵,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这颗宝石。


  他半游半爬跌跌撞撞的跑向房间的另一边,已经发炎病变的小腿似乎也有了一点力气,从乱石中费力的转过来,他就看到了Subaru坐在墙边的石头上等着他。

  他开心的喊了一声:“Subaru!我们可以出去了!!”

  Subaru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Subaru的下半身。

  钢筋穿透了Subaru的小腹,把青年牢牢地钉在了石头里,他的腿被压住了,没在水里。

  就算到了那个时候,Maru还在想,只要把石头移开就可以了。 

  他拼命的去搬压在Subaru身上的石头,大声又快速的对Subaru说着好消息——上面的天花板裂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我们不会死了。

  我们不会死了,Subaru。

  他没听见Subaru试图劝阻自己的话,他也没看到那一片水渐变成鲜红的颜色。他急切且充满恐惧,做着自己必须去做的无用功。

  最后他停下来看着Subaru,Subaru也看着他。这个青年有双明亮的大眼睛,而此刻它们正温柔的看着Maru。Maru像一支知道自己即将熄灭的火柴,颤抖而小声的向他的神开口乞求:“请不要这样。不要死,Subaru……你不能死。”

  哀求的话语无法停止,Maru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好像Subaru真的要死掉一样,他握着Subaru滑腻的沾满了鲜血的手,惊恐的寻求他的帮助:“我害怕死了,Subaru,求求你别死,我们一起出去,Subaru……”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才是需要帮助的那个。

  “Maru。”Subaru小声的说,这句话成功地止住了他的话,Subaru的气息微弱,但每句话似乎都震耳欲聋:“你过来一下。”

  Maru以为他要说什么,慌乱地凑过去脸,屏息等待着。

  然后Subaru略微抬起了身子,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这个动作使得他躺下之后,有一小股血液喷涌了出来。

  “我也是。”他微笑着说。

  Maru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宝石,这颗宝石还是那么耀眼,他紧紧抓着Subaru的手,不让对方的身影消失。

  “现在,我只是要睡一下。”Subaru睫毛轻抖,像是一只飞向月亮的蝴蝶:“别担心。”

  他最后说:“九月过去的时候,记得唤醒我。”

  

  Maru紧紧俯身抱住他。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海水灌了进来。

  没关系,我是不会离开他的。Maru心想。在那一瞬间,他突然不害怕了。

  然后他感觉到所在的地方剧烈的晃动起来,Subaru躺着的那块地方跟楼体分离开来,波浪的推力把他们分开,Maru被呛得眼前发黑,手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巨大物体下沉的反作用力把他向上推去,他在寂静又浑浊的水里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宝石慢慢沉入海底。


9.


  涉谷后来仔细读了那封信。

  跟母亲所说的父亲有点出入,信的内容略显凌乱。全文唯一端正的笔迹就是开头的TO Muru,和落款的 Yours Subaru。

  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父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和丸山父亲的过去的事情,有些时候还有点语无伦次。真像个老头子,涉谷心想。

  他提到了他们的气候灾难研究小组,还提到了自己和母亲,然后又提到自己的少年时代,这些事情都不按顺序来,读起来很有点乱七八糟。

  “谢谢你那年夏天为我放烟花。”

  他还说了一些涉谷弄不明白的话。

  “Green Day非常适合你,如果能再唱的话,请务必由你来担任主唱。我真心觉得你唱的是我听过最好的。”

  “真希望能和你再唱一次那首歌。”

  丸山看完之后解释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似乎和同伴们一起组了一个乐队。

  “谢谢你一直那么温柔。”

  “其实对我来说,你的笑容非常耀眼。就好像宝石一样。”

  涉谷认真看完了最后一句,在落款的下面,有一句被涂掉的话,代替它的是另一句留言――

  “ps.雨会停的。”


  涉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头向天边看去。他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是风变得比之前凉很多,九月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个新的深秋。在星光消失的地方,有一团玫瑰色的云慢慢浮现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涉谷才意识到那是朝阳。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日出了。

  丸山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安静地看着天边,从那团渐变得橘红的光芒里,隐隐显出一个白色的小点,那个小点越来越近,   一直飞到他们眼前。

  他们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白色的鸽子。

  鸽子的羽毛被打湿了,看起来有点疲倦,却像是认识他们一样,直接落到他们眼前,它咕咕地叫着,偏头用嘴去整理自己的羽毛,因为这个动作,有什么从它的喙间啪嗒一下掉落在地面上。

  丸山好奇的凑近去看,在久违的第一缕阳光中,他们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棵新发芽的绿枝。


【end】

……就算是旧文我的写文爱好还是没有变啊……要变啊……

……写的时候suba还不是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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